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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專題創作】我跟媽媽回去的地方

圖/林白

文/林白

雜草與破爛生鏽的圍籬。

搬家後的我與母親不曾一起回來這個地方,有別於大學時常是校工們揹著除草機在太陽下將雜草打斷,這個地方的草往往毫無節制地蔓生,與那背景不遠處的工廠,風裏頭轟轟地運轉。


在進入一個小巷走過上坡後,看見沿著蜿蜒小路破爛生鏽的圍籬,就像是殭屍電影常出現的場景,圍籬另一頭是水泥空地,常有車輛隨意停駐與碎了一地的玻璃,或許對我來說他們:工廠、荒草、碎玻璃,都是雜草,恣意散落在這記憶中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生長,隨風沙沙作響。



猴孩子的沒有花果沒有山。


道路與圍籬一旁是座球場,小時候那片籃框下的白牆上,是油漆畫西遊記孫悟空騰雲駕霧,搭配背景幾座的綠山,但最主要的是我們一群猴孩子每天在這打球,被球打,飆腳踏車,摔車,在這屬於我們的沒有花果沒有山—土地公旁的小廣場。

在籃框背後那棟建築不存在的過去,家裡後院的一塊小花圃位置就在它腳下,小花圃時常飄散隔壁鄰居種菜施肥的尿酸味,當我們打球到傍晚,母親總從小花圃的另一頭大喊「吃飯了!」,在小廣場的我就會知道要回家,但現在小花圃和尿酸味都沒了,剩下這鋼筋水泥蓋成私人的公司,堅硬無味,隔著它曾經住的家就在另一頭,然而我與母親只能在這頭散散步—我們早搬離那裏了。



隨意停駐的車。


繼續沿著蜿蜒小路走會發現被夾在稻田和排水溝中間,後頭蓋得高高的工廠像座山聳立著,我記得那裏本該有座池塘,一座中央有著枯樹與告示牌標著「水深危險,禁止戲水。」的池塘,以前年紀小的我愛玩調皮,會被禁止靠近池塘,因為父親的哥哥不幸在池塘溺水去世,當我試著詢問父親這件事,意外當時也在場的他只說那是一輩子走不過的傷痛,不希望我再多問,也不要試著去池塘,那是一個大人說「危險,不要去」的池塘。


我和父親曾在那個「危險,不要去」的池塘訓練家裡小狗游泳,說是訓練實際上是站在岸邊,把小狗抓起往池塘一拋,撲通的一聲看著落水狗哭著游回岸邊,現在想想著實惡劣,但小時候天真爛漫的我只覺得開心,能夠與父親一起在「危險,不要去」的池塘跟狗玩耍。



無人的田。



排水溝。


稻田、排水溝,在這裡四季使他們有不同樣貌,當颱風襲來把稻子們吹得東倒西歪慘兮兮,排水溝裡的水會猛烈暴漲而呈現混濁的土色。當稻草收割後剩下乾乾的土壤裂成一塊塊,猴孩子們就有了新的大陸做為遊樂場,冬天的田是一片映照天空的水面,一不小心籃球飛到水裡,冷風一吹就會漂得好遠,但現在除了稻田與排水溝,多了一間超大工廠,我無法理解,它本該是一座在蜿蜒小路雜草蔓生裏頭的池塘,有著「水深危險,禁止戲水。」的告示牌,「危險,不要去」的池塘就這樣消失成了鐵皮廠房,禁止變得真實而明確,無法進入,禁止進入。



這裡本來有池塘。

「危險,不要去」不存在了,風裡頭轟轟作響的工廠低頻,靠近後是更多的機械節奏,叩叩、叩叩,這一路蜿蜒小路的盡頭,曾經有條鐵路,也是在火車經過時這樣發出叩叩聲響的,如今鐵路也沒了,剩下的,只有更多工廠、煙囪、低鳴,恣意散落在這生長。



原本有條鐵路一路延伸到遠方。

蜿蜒小路騎到了盡頭只能回頭,趁著媽媽休假我們一起來這裡散散步,這是我跟媽媽曾經回去的地方,是我試著回憶的地方,我回不去搬離的家與記憶,土地公、小廣場、稻田、排水溝、「危險,不要去」池塘。



趁休假與我一起散步的媽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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